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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云照白一觉睡到天黑才醒来, 他坐起身披上外袍,拉开门就看到院子里坐着的父母以及妹妹。
    “哥哥, 你终于醒了?”拂衣朝他招手:“快过来坐。”
    院子里放着小火炉, 炉子上煨着鸡汤,旁边烤着喷香的栗子。
    “快好几个时辰没有吃东西,先喝汤。”云望归把冒着热气的鸡汤端给云照白。
    云照白喝着父亲舀的汤, 吃着妹妹亲手剥的栗子, 颇有几分狂士的风采。
    “考完就该放松一下,这次秋猎你跟着一起去。”云望归夹了鸡翅放进云照白碗里:“这次秋闱, 又有好几个考生病重被抬出来。”
    “身体不好, 等你入朝为官, 万一有人因与你政见不合跟你打架, 你打不过怎么办?”拂衣把烤裂的栗子拣出来, 剥好放进碗里, 放到父母面前:“实在打不过,我只能托朋友照应你。”
    隆国的文臣,多多少少是有点武德在身上的。
    要不然皇帝与太子以南胥为借口, 派十万精兵驻守边疆, 也不可能如此顺利。
    “没事, 我跟其他人不一样, 我有裙带关系。”云照白把鸡汤喝得干干净净,鸡翅也啃得不留半点肉丝:“有太子殿下在,他们不敢向我动手。”
    “多大点出息。”知道他没吃饱, 柳琼枝又夹了个鸡腿给他:“吃。”
    “多谢母亲。”云照白笑嘻嘻:“我就拂衣一个妹妹, 靠妹妹有什么丢人?”
    “小时候我的笔被人故意摔断, 就是拂衣带着人帮我出的气。”云照白十分得意:“从那以后, 就再也没有人敢找我麻烦。”
    “小时候我跟其他纨绔吵架, 你可是所有哥哥姐姐里最拿得出手的。”拂衣用肩膀碰了碰云照白的肩:“别人说他哥长得高,我就说我哥三岁能背诗。别人说他哥会写字,我就说我哥十二岁考中秀才。”
    拂衣笑得眉眼弯弯:“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。”
    云照白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,往锅里看了看:“另外的鸡腿跟鸡翅是不是被你吃了?”
    “娘亲说,夜里吃太多东西不好。”拂衣摸了摸小腹:“我这是为你好。”
    “云拂衣,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!”
    “我可是你妹,吃你一半肉怎么了?”
    眼见两兄妹又吵起来,云望归与柳琼枝揉着额头起身朝院子外走。
    “这俩孩子,一天天没个安静的时候。”柳琼枝走到院门口,回头看了一眼,方才还在争吵的兄妹此刻已经和好,正头挨着头剥栗子。
    她忍不住笑了笑,这样的日子真好。
    “你可记得照白考上秀才的那年?”云望归执起柳琼枝的手:“拂衣那时候刚满九岁,崔家的孩子拿照白考上秀才这事嘲笑她,说照白才华出众,她这个妹妹连照白一根手指都比不上。”
    “怎么不记得。”柳琼枝笑容越发温柔:“拂衣不仅没生气,反而得意洋洋地说她哥就是这么好。反倒是照白听说此事后,第一次跟人打架,打得连鞋子都丢了。”
    “后来……”柳琼枝脸上的笑容疏淡下去:“后来崔大人得罪曾氏,被判了斩首之刑,也不知那个孩子后来怎样了。”
    “他与母亲回了河东外祖家,连户籍都迁去了河东。”云望归道:“若是今年秋闱榜上有名,不久后就要回到京城,参加明年的春闱。”
    此事还是他与几个同僚私下相助,才让这对母子平安回到河东。
    先帝与曾氏作孽无数,那个孩子也只是无数受冤者的一员。
    “陛下登基以来,已为无数忠臣洗清了冤屈。”云望归说着这话安慰柳琼枝,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,冤屈虽已洗清,可是含冤受死的人却无法回来。
    “当年曾氏想杀崔大人满门,不知后来先帝为何会改变主意,放过了他的妻与子。”柳琼枝还记得崔家那个孩子高高昂起下巴的模样,即使跟照白打架打输了,也没哭鼻子。
    云望归摇了摇头,谁也不知道先帝为何会在一夜之间改变主意,不过能让崔大人留下一条血脉,也算是好事。
    灰衣人在康阳公主府外面一直蹲守到秋猎日,都没等到刘寿昌出门。
    秋猎当天,圣驾出京,全城戒备,灰衣人连靠近圣驾的机会都没有。若非前几次刺杀行动失败,折损了所有的杀手,他们也不至于落到无人可用的地步。
    他刚回到院子,就挨了狠狠一巴掌。
    “请主子恕罪!”灰衣人下跪请罪,不敢抬头。
    “此次秋猎,宁郡王可有随行?”
    “回主子,宁郡王也在随行名单中。”
    帷帽人沉默许久:“听闻彩音坊的坊主是个心善的女人,她一定不会拒绝一个容貌尽毁的妇人做坊中粗使婆子。”
    “主子,您身份金贵,怎么能……”
    “只要能让隆国天下大乱,没什么不能。”南湘一点点摘下帷帽:“我努力了这么多年,绝不能放弃任何一点机会。”
    她人生大半时光都留在了隆国都城,如果所有努力都化作镜花水月,那她的这一生又算什么,一场可悲的笑话吗?
    秋高气爽,拂衣身着艳丽骑装,金冠束发,骑在白马上仿若最艳丽的明珠。
    她骑着马跟在卢似月的马车旁,秋阳照得她头上的金叶冠璀璨夺目。
    “卢姐姐,你赶紧把你的骑术练起来,坐在马车里哪有外面好玩。”拂衣指了指前方同样骑着马的林小五与岁安盈:“你看看她们。”
    卢似月把头探出马车,只看到无数身着骑装的男女,根本找不到林小五与岁安盈在哪里。
    “要不,我带你骑一会?”拂衣见卢似月眼中浮起羡慕,朝她伸出手。
    “明日吧。”卢似月见远处有人骑着马朝这边赶来,似笑非笑地看了拂衣一眼:“明日你再带我一起玩。”
    察觉到卢似月笑容有些奇怪,拂衣扭头看去,微微愣神。
    阳光下,玄色骏马上的男人丰神俊朗,马蹄扬起的金黄落叶仿佛是他身上落下的星光。
    “拂衣!”岁庭衡身着玄色骑装,让马儿停在拂衣跟前:“前方有一株活了近千年的银杏,满地落叶如熔金,你可要去看看?”
    他如此急切赶来,只是想跟她分享他看见的美景。
    拂衣看着阳光下笑容温柔的他,怔怔出神。
    她错了,她家殿下并非是不染尘埃的谪仙人,而是夏日最耀眼的星辰,是灿烂的秋阳,是冬日的初雪,更是温暖的三月春风。
    他的真心,是如此美好。
    “好啊。”
    拂衣歪了歪头:“你带我去。”
    卢似月看着骑着马并肩前行的两人,单手托着下巴,情不自禁扬起了嘴角。
    真好啊。
    “真漂亮啊。”拂衣看着满地金黄的银杏落叶,下马捡起一片叶子。
    落叶松软,她踩在上面仰头看这株巨大的银杏树。
    岁庭衡走在她身边,轻轻握住她的手:“负责看管这棵银杏树的人说,它是千年前一位帝王为他心爱的皇后亲手所栽,时过千年,帝后早已作古,但是这棵树还在。”
    千年的时光,不知有多少人驻足在这棵树下,感叹过它落叶时的美景,亦不知有多少人谈起过这对帝后之间深情。
    拂衣拉着岁庭衡走到树下,伸手摸了摸银杏粗糙的树干:“殿下,说不定千年前的帝后,也这样摸过它。”
    斑驳的阳光撒在两人身上,有光点落在了岁庭衡的唇角。
    拂衣笑着拉他袖子:“殿下,低头。”
    在岁庭衡低下头的瞬间,拂衣忽然踮脚,在他唇角轻轻触碰。
    岁庭衡怔怔地愣住。
    “银杏树神在上,请你保佑我跟岁庭衡此生平安无灾,还有……”她的手指穿过岁庭衡的指缝,十指相扣:“保佑我们白首不离,无所猜忌,永不背离。”
    呼——
    秋风起,银杏树上的金色叶子飘落,下起了一场金色的雨。
    “殿下,岁庭衡,这棵树听到了我的话,它同意了。”拂衣笑着看他:“你要不要也许一个愿?”
    岁庭衡眼眶微微发红,他看着两人扣在一起的手,仰头看着漫天飘落的黄叶:“拂衣,只要你不离开我,我永远都不会背离你,也不会猜忌你。”
    他只有一个愿望。
    拂衣永远欢喜。
    这个愿望从未改变,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,亦或是未来,都不会变。
    “好吧。”拂衣笑出声来:“那我帮你许一个。”
    “希望岁庭衡与云拂衣在一起欢喜无忧,安康常在。”
    风停,拂衣牵着岁庭衡的手晃来晃去:“走吧,殿下,明年秋猎我们再来看它。”
    “刚才你叫我名字了。”岁庭衡任由拂衣晃着自己的手,眼中星光点点:“可不可以再叫一次。”
    “岁庭衡?”拂衣侧身看他,把头凑到他胸前:“庭衡~”
    “我在。”岁庭衡抬起手,轻轻抚着她的额头:“拂衣,我以后都会在。”
    他何其幸运,此生能陪伴在她身旁。
    远处的马车上。
    “祖母,我觉得你的马车很好,我不要下去骑马。”刘小胖赖在康阳公主的马车上,打死也不愿下马车:“外面的太阳大,晒得我头晕。”
    他怕有人突然冲出来,一箭取了他的性命。
    他可是太子的表弟,公主的宝贝好大孙,要惜命!
    只要他不作死,就不会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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