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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顾菀侧脸低垂,琉璃罩中烛火活跃,影影绰绰间衬出女子的娇容雪腮,是一种在安静中沉淀下来的别样明艳。
    细细看去,能看出女子贝齿轻咬,眉尖微蹙,耳垂晕染着浅粉。
    似在认真琢磨着书中的内容,又像是因为等待久了而苦恼。
    谢锦安抿了抿唇,上前翻越了墙头。
    是他让阿菀久等了。
    不过转身一瞬,谢锦安刚刚落地,就见方才窗边灯下的顾菀,已经倚门而立。
    一袭浅粉色的衣裙俏丽动人,对他弯眉笑道:“王爷。”
    见顾菀要提步走来,谢锦安连忙挥了挥手,止住了顾菀的动作。
    夜色湿凉,不要沾湿了衣裙。
    他自己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。
    缓缓站定在顾菀的面前。
    他低首望去。
    见顾菀轻蹙的眉尖舒展,秋水眸子中漾出笑意,才松开紧紧抿住的唇。
    “阿菀,我来晚了。”谢锦安压低嗓音,不敢乱看四周:“我能进去吗,阿菀?”
    他怕惊动旁人,声音压得极低,模模糊糊地响在顾菀的耳畔。
    是好听悦耳的嗓音,却听不甚清。
    让顾菀往前走了一步,仰面笑道:“王爷说话有点小声啦,我没有听清。”
    幽袅清爽的甜香涌进怀中。
    谢锦安只要稍一伸手,就能拥住满怀。
    而垂眼,便是顾菀含笑动人的粉面。
    指节微微屈紧,谢锦安将方才的话轻声重复了一遍。
    很有些拘谨的模样。
    “王爷当然能进来。”顾菀见状轻笑,侧过身子,嗓音柔和地请了谢锦安进来,到圆桌旁坐下。
    随后,她取过温热的天青色小盅,放到谢锦安面前:“夜行露重,我给王爷温了一碗清鸡汤。”
    “多谢阿菀。”谢锦安的眼扫过那碗冒着热气的小盅,心头也腾起一阵热烟:“我同皇祖母说过了——皇祖母说,想先见你一面。”
    顾菀面容恬然地颔首:“这是自然的……太后娘娘是要将我传唤入宫觐见么?”
    这样会惊动蓝氏等人,但应付的办法也不是没有。
    谢锦安却摇了摇头:“我知道你不愿意招摇,也不想有更多人知道,所以我劝了皇祖母。”
    “皇祖母决定在祈国寺见你。”
    看顾菀神情有些疑惑懵懂,谢锦安弯了弯唇角,和顾菀解释道:“皇祖母爱信佛教,每月十五,都会到祈国寺上香,同时为国为子民祈福三日。”
    “皇祖母说,在七月十五,也就是下个月祈福上香时,同你见上一面。”
    “若是觉得合适,便即刻赐婚。”
    “那我到时候,便直接借着上香的由头,去拜见太后娘娘么?”顾菀眼角微勾,细声询问道:“太后娘娘身边,应当有许多侍卫跟着罢?”
    那如此一来,肃王请赐婚于她的事情,或许会被不少人瞧见。
    “皇祖母处事低调,不欲浪费宫中人力,每回去都是便装出行,不过有暗卫跟着保护罢了。”谢锦安道:“走的是从皇宫直通祈国寺的小道,直接通往住持诵经的院子。”
    “好,多谢王爷告诉我这些。”顾菀眉眼弯弯,将小盅往谢锦安面前推了推:“王爷快些喝,已经有些凉了。”
    说罢,她将天青色的小勺塞到谢锦安手中。
    谢锦安从善如流地舀了一勺鸡汤。
    清汤却不寡淡,透着鸡肉天然的鲜香。
    入口就是暖心暖胃。
    “阿菀,不用我告诉你些皇祖母喜欢的东西么,你好准备准备?”看顾菀以手支颐,含着笑意看他用清鸡汤,并不打算再多言,谢锦安不禁挑起长眉,露出几分俊朗的笑意
    顾菀摇了摇首,从簪子上垂下的流苏缓缓晃动了两下:“你若是告诉我,我再准备了去,太后娘娘纵然会喜欢,但恐怕是知晓我走了王爷这条捷径呢——如此一来,太后娘娘对我的第一印象就不大好了。”
    有时候送旁人礼物,并不一定要可着旁人喜欢的送。
    只要送的妥帖用心,旁人能感受到那一份诚心,就是最好的。
    谢锦安心中微微有了些失落。
    他怀了点小心思,想看阿菀向他软声求助的模样。
    不过阿菀这样有自己的主意,也是极好的。
    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将清鸡汤啜完。
    而后看见顾菀没有纱布包扎的手掌,关切问道:“阿菀,怎么不将手掌包起来?”
    若是晚上梦中不慎磕碰着,可是不好的。
    说完这话,谢锦安从自己袖中取出上好的金疮药,放到顾菀面前。
    “这是宫中太医院做的金疮药,不但治愈伤口的效果好,还有祛疤这样的功效。”
    “等再过几日,我取了玉颜膏来给你,润肤养肌是最好的。”
    他眼角眉梢间都透露出少年人的小得意与小自豪,桃花眸子一亮一亮。
    因能为顾菀带着些有用的膏药而感到由衷高兴。
    “多谢王爷——我也给王爷准备了上回的药膏,只是肯定不如宫中太医院的好用。”顾菀也递上了自己准备的膏药,只不过这一回换成了芍药盒子,亦是精致小巧。
    顾菀随后回了谢锦安的问题:“我伤口不算深,已经是不怎么疼了,老是包着有点闷闷的不透气,所以想等着睡前再包扎上。”
    说罢,顾菀抬起那双天生上挑的眼儿,眼波流转出纯然明媚的笑意:“然后等来了王爷您。”
    她伸出那只受伤的手,蜜声问道:“我一个人不方便包扎,还要请王爷帮我一下,可好?”
    说完这话,顾菀心中有些打鼓。
    是她故意留着未曾包扎,专等着向肃王求助的。
    她当初认准老夫人,也是从一些极其微小的事情开始,慢慢培养情分的。
    夫妻间或许不必如胶似漆,但是情分是要有的。
    “自然是好的。”谢锦安几乎是下一瞬就答应了下来。
    手中握着的小勺被放下,发出一声有些急切的脆响。
    响得谢锦安腰间的玉佩都有些微微晃动。
    顾菀又抿唇笑了起来。
    她发觉,在肃王面前,她总是不自觉地放松笑起来。
    是一种很久违的松快心情。
    好似即便有了塌天大祸,眼前的人也会事无巨细地为她安排好一样。
    让人无端端地生出依赖之感。
    谢锦安在顾菀的轻笑声中有些面红。
    桃花一样含情的眸子拂过春风,像春日里落着花瓣的浅溪。
    他和顾菀相处时,有时会有些紧张急切,对方的一颦一笑都格外牵动他心肠。
    好似他只是一个单纯、情窦初开的少年,而非野心勃勃、暗中布置的皇子。
    莫约阿菀喜欢的,就是一位意气风发、俊美鲜活的少年郎。
    那他就在阿菀面前,做这样的人。
    谢锦安在心头做下了决定。
    顾菀打开金疮药的盒子,先给自己涂抹好药膏,再将纱布和手一块儿递给谢锦安:“有劳王爷了。”
    谢锦安温声应好,一手拿过纱布,一手轻轻捧起顾菀的手。
    相较于他宽大的手掌,顾菀手似一团小小的雪球,只占到他手掌一一半大。
    白软软的,托在手上,就有凉意些微地泛起。
    让人忍不住地想握住,将这团雪球暖成火球才好。
    金疮药被敷在掌心之上,更显得顾菀掌心细腻柔嫩。
    雪肤之下隐隐有细小浅青的脉络,已经有些结痂的伤口落在玉肌上,颇为刺眼。
    只看上去,就是娇弱可怜的模样。
    谢锦安不自觉地屏住气息,生怕自己一个呼气,便将那伤口吹疼过去。
    他展开纱布,将它一圈又一圈地裹着顾菀的掌心,既不过分收紧,也不过于松散,正好贴住顾菀的手。
    再打个巧结,便是大功告成。
    “阿菀,好了。”谢锦安将包扎好的手托给顾菀看。
    神色中带着欢喜的笑意。
    “多谢王爷。”顾菀将手收回,曼声道谢。
    她用未曾受伤的那只手,轻轻覆到方才谢锦安托着地方。
    如她先前所想,肃王的手……当真如小火炉似的。
    被他触过的肌肤,就像冬日飞雪里捧了个手炉。
    暖烫烫的,还带了点痒意。
    还恍惚漫上了心头。
    谢锦安抬眼看了一眼夜漏。
    已经快到第二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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