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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怀中又是一团软香。
    “许是坐马车坐久了,腿都僵了。”顾菀面上蒸腾起热气,嘴中软声道了这一句。
    她有些慌乱地想撑起身子,却又没有着力点支撑,着急间只能将双手落在谢锦安的腰腹使力。
    ……肃王的腰腹,摸上去紧实有力。
    依稀能摸出一块块的,像是肌肉。
    还稍稍有些硌手。
    顾菀还未及用力,就觉指尖传来闷闷的颤抖。
    原先在腰间微微环住的臂膀稍一用力,将顾菀半抱了起来,将她扶着站稳。
    “阿菀,我怕痒。”谢锦安桃花小渚荡漾,薄薄的唇因为憋笑,抿成一条直线。
    清隽面上像拂过一阵携了桃花香气的春风。
    他轻轻抬起顾菀受伤的手掌,确认方才那一按未曾有事,才悄然松了一口气。
    顾菀也不禁笑了起来,眼中秋水弯弯:“好,我记下王爷怕痒了。”
    她抿着弯唇,轻巧跃下了马车,转而回首仰头,与马车里的谢锦安对视。
    见谢锦安有下车的意思,她便柔声开口道:“王爷既然脚还未好全,就不必下来送我了——下回再见的时候,我再给王爷带些药膏好不好?”
    小时子在旁边听得一张脸都皱巴了起来,在心中默默感叹自家殿下为了博得美人的关心,不惜诡计多端地装伤。
    他刚感叹完,就听见自家殿下飞速道了好:“多谢阿菀了。”
    小时子默默想:若是昨日里,面对皇上的要求,殿下也答应得这样快,皇上也不会生这么大的气了。
    小巷口悬着一盏昏黄的油灯。
    暗黄的烛光泻下,朦朦胧胧地笼住顾菀的面。
    给那样的明艳姝色遮住了些玉丽,增添了几分柔和。
    却遮不住那双清亮亮的眸子。
    里头盛满了关怀。
    还有眼底潜藏着,不愿示人的羞怯和担心。
    谢锦安心中一动,口中已然道:“今晚等我的好消息。”
    闻言,顾菀又不由得笑起来:“王爷要今晚告诉我,可是要翻镇国公府的墙了。”
    谢锦安抿了抿唇,敛了眉眼,只轻轻看着顾菀。
    小时子却在一旁暗道不好:且看殿下这副模样,恐怕是对翻墙这事心动了。
    顾菀又轻声郑重地道了别,转身出了巷子,往镇国公府走去。
    和肃王相处,先不说旁的,的确是轻松自在。
    且赏心悦目。
    是和旁人相处间,都没有的。
    顾菀脚步轻盈,唇角有一缕笑意。
    但在看到镇国公府的牌匾时,就变得了无踪影。
    她将披风的帽檐摘下,面色冷淡地走上前去。
    已经快到游园宴结束的时辰了,镇国公府的管家早早地就等候在了门前,准备迎接镇国公等人回来。
    但其中或许不包括顾菀。
    因为一看到顾菀,管家的面上闪过格外惊讶的神色。
    等到门口侍从们给顾菀行了礼,管家才回过神来,上前拱手道:“二小姐怎地先回来了,老仆还以为……”
    “管家以为什么,是以为我今日不会回来了?”顾菀轻笑着接了这一句话,眼中的笑意却是不达眼底。
    她立于灯烛通明的朱门底下,容光耀目惑人,面上端着良怯和气的笑,轻飘飘说了这句话,恍惚只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。
    却让管家莫名地从心底生出几分不安和恐慌。
    “怎么会呢,二小姐多想了。”管家头一回对庶女露出陪笑的表情:“今日二小姐陪着国公爷、夫人和大小姐前去游园宴,老仆还以为二小姐会和国公爷他们一道回来呢。”
    管家是知道几分蓝氏和顾莲的计划的。
    此刻他看顾菀这样平静,就不由得细细打量顾菀的神情,见她没有半分不对,一副轻松无事的模样,就不免在心里头嘀咕:难道是夫人和大小姐没得手,还是事情不对,就放弃了原先的计划?
    若是前者,那他从今往后,可要高看二小姐一眼了。
    顾菀颔了颔首,未曾多话:“我先回来了。”
    说罢,就转身朝着府内走去。
    管家揣摩着心思,自不敢阻拦,恭恭敬敬地请了顾菀进去。
    后头一众等候的、有头脸的仆妇皆是行礼相送。
    然后面面相觑地盯着顾菀波澜不惊远去的身影,小声议论。
    “今个儿二小姐,怎地和往日里不大一样了?”
    穿过重重门院,顾菀在正厅门口略略停顿了一下。
    往里看去,里头等着的正是顾萱。
    顾萱正在屋里头焦急地踱步,神色是期盼中带着些许恼怒。
    期盼,自然是期盼等到蓝氏带来有关顾菀的“好消息”。
    至于这恼怒,许是顾芊小心谨慎,不愿陪着顾萱一同前来等待。
    于是顾菀踏进门里时,特意弄出些声响。
    顾萱秀气的面上绽开惊喜的笑颜,却在转头看见顾菀的时候僵硬在脸上。
    神情未来得及改变,眼神中已经蔓生出深深的不可置信。
    当顾菀柔声细语道了一句“三妹好”的时候,顾萱眉眼间毫不掩饰地渗透出浓重的恶意、妒忌与厌恶。
    却强撑着笑回道:“二姐姐回来了。”
    脸容上一片狰狞变换的神色,难看极了。
    顾菀瞧着有些好笑。
    “是呀,我回来了。”顾菀伸手,理了理自己发髻上垂下的流苏,故意道:“游园宴可是好生热闹,可惜三妹妹没能去看。”
    对于顾萱来说,这样轻易的三两句话,就足以挑起她的怒气。
    果然顾萱眉毛拧起,眼中升起恼怒,气得眼睛都瞪圆了。
    她尖声道:“顾菀,要不是你做的好事,今日我也该去的!”
    说不准她在游园宴上,就能被哪位世家公子看中,上门被提亲呢?
    顾萱口中的好事,是指安乐伯府的那一场笑话。
    倒是将自己的所为忘得一干二净,口口声声将责任推到他人身上。
    顾菀眸光盈盈,笑容恬淡,与顾萱的激动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    她稍稍歪了歪头,疑惑道:“三妹妹,我做了什么好事?”
    顾萱闻言,当即就要信誓旦旦地张嘴说话。
    却见顾菀神色一凛,是从没见过的冷厉之色:“或者你该想想,你做了什么事情?”
    不时的言语挑衅和蔑视不提也罢了,反正听在她耳朵里,还不如耳挖勺挠痒痒的威力大。
    但从刚回府的惊马,到准备推她落水的坏心思,再到今夜……老亲王提到信。
    顾萱被顾菀的气势压倒,乍然惊慌地后退一步,回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情,心中不免心虚,可这心虚持续不到片刻。
    ——便都是她做的又如何!人不为己,天诛地灭!
    顾菀纵然要怪,也该怪自己生得美貌,怪自己无故抢了老夫人对她的疼爱!
    这样想着,顾萱就梗起了颈脖,准备继续嘴硬。
    “原是我忘了,三妹妹生了病,难免记不住许多事情。”顾菀却收了凛然的神色,面上柔柔弱弱地一笑,眉尖蹙起十足的良善模样:“不过三妹妹近日来,都在房中认真临摹练字,锻炼心性,是极好的。”
    *
    听到顾菀前半句话,顾萱一愣,随即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。
    那日她在自己屋中刚清醒过来,还没搞清楚状况,就被镇国公派人拖去了正厅,行了家法。
    一掌宽的厚木板打在身上,自然是疼的,可更疼的是自己的面子。
    被执家法,仆众围观。
    叫她以后如何在府中使唤下人们!
    可不论顾萱如何哭求,父亲都没有放过自己。
    连她视为亲生母亲的嫡母和从小跟从的长姐,都仅仅为自己求情了几句,一遭到父亲的呵斥,就再不出声。大哥匆匆赶来,只顾着护着嫡母和长姐,再不看自己一眼的。
    最后还是她埋怨不疼爱自己的祖母替自己开口说了话。
    顾萱记得,老夫人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,无恼无喜,好像在看一个物件。
    “耀儿,方才几下便好了。”老夫人的口吻也极为平静,仿佛今日只是参加了一个普通的宴会,无事发生:“三丫头既然生了病,就怪不得她,找人好好医治,从今以后静养便是了。”
    生病?她生了什么病?
    顾萱尚在疑惑,就见盛怒中的父亲渐渐平静了下来,回首对老夫人颔首:“母亲说得对——将三小姐带回房间,明日再仔细请了太医来,为她看看这多疑症。否则在人前动辄发疯,次数多了,岂不是丢了镇国公府的颜面?”
    即便再蠢钝,顾萱也想清楚了一点:她在安乐伯府宴席上的那一场,不论如何都丢了镇国公府的面子。为了保全家族名声,便众口一词地说她“病了”。
    可这样说,也相当于半毁了她的前途。谁家会要一个身患有疾的新妇?纵然镇国公府将来说她大好,说亲时也必然会让人悄悄揣测——这病会不会复发?又会不会传给下一代?
    顾萱当时趴在宽凳上,背部疼痛不已,嘴中发出不甘的悲鸣呜声。
    分明当时顾菀也在事情当中,为何偏生要牺牲自己,而不是顾菀?
    还不是因为那张狐媚子脸和祖母的偏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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